爱吃苞米的绿意意

或许最低落笔锋都能与光相逢。
微博同名,被炸了,被吞的有缘再见。

【冰九】契婚

【冰九情人节24h–13:00】

是个先婚后爱的现代故事。

1.

洛冰河回到家时已经是晚上十点了。

他工作向来很忙不常回家,多数加班到深夜直接睡在公司,左右他办公室的私人休息室早就被他作为半个卧室,回不回来都无所谓。

况且,这个家里除了他还住着另一个人,他的合法伴侣,沈清秋。

洛冰河刚一开门就闻见从厨房传出的一股香味。

沈清秋听见响动,拉开厨房门看了一眼,见玄关处换鞋的洛冰河,微微蹙眉。

“你怎么回来了?”

洛冰河脱下外套搭在手臂上。

“这里是我家,我不能回来么?”

沈清秋手上的筷子还沾着汤水,不愿意多理会他,扭头回厨房继续弄自己的面。

洛冰河上楼换了身居家服,柔软的布料总算让一直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。他下楼去厨房,看看沈清秋在做什么。

一眼扫到垃圾桶里的几个方便面包装袋。

“你就吃这些?”

沈清秋用筷子搅了搅锅里的泡面。

“我乐意,懒得弄。”

洛冰河伸手关火端锅直接把面连汤带水倒进垃圾桶。

“喂!”沈清秋没拦住他,“你干什么!”

洛冰河把锅放进水槽,打开水龙头,淋上洗洁精。

“看不出来吗?”他戴上手套,“不让你吃。”

水流哗啦哗啦的响。

沈清秋中午没吃饭,本来就饿的难受,好不容易做的泡面被洛冰河二话不说倒掉,气的他低血糖都要犯了。

水声停住,洛冰河把炒锅放到灶台上,开火烤干水滴。

“你经常吃泡面?”

沈清秋摸出一颗大白兔奶糖,撕开放进嘴里,赌气似的把糖纸扔到桌上。

“不经常。”

洛冰河扫了一眼。

“我看见了垃圾桶里扔了一个泡面五连包的包装袋。”

沈清秋倚在门边。

“所以?”

他含着奶糖。

“我还自己做面条,这能代表什么?”

洛冰河关火。

“总吃这些没营养的东西不好。”

“你管的怎么这么多?”沈清秋冷哼一声,“协议上不是说婚后互不干涉吗?”

“学长怕是记错了,协议上只表明婚后你不能干涉我的生活。”

洛冰河拉开冰箱门,果不其然,看到一周前买回来的食材几乎原封不动。

“别总吃泡面,我给你做。”

沈清秋转身要走。

“等你做好我就饿死了。”

洛冰河拉住他。

“就当是我赔你顿饭。”

桌上的糖纸被他扔进垃圾桶。

“帮我剥点蒜。”

洛冰河取下厨房里的一直被沈清秋当摆设的围裙系上,挽起袖子淘米下锅。他从冰箱里拿出些菜过水洗净,蒜苔切段,包菜手撕成块放在一边。一片一片剥开生菜叶子切成小段放入一个小碗,又加入一个切好的西红柿。

红薯削皮切块下锅,洛冰河又往锅里加了几颗红枣。炒锅热油加入葱花爆香,打好的蛋液入锅“滋啦”一声下了沈清秋一跳。

沈清秋剥了大半个蒜,他也不知道洛冰河要用多少,干脆多剥了一些。把那些蒜放到案板上,沈清秋嫌弃的闻闻手指上的蒜味。

洛冰河炒菜的手法娴熟一看就知道不是第一次。盛出鸡蛋后随便把蒜一剁加油入锅,飘出香味后加入蒜台翻炒,鸡蛋再次入锅时发现洋葱没切,只好麻烦一旁对着锅发呆的沈清秋。

冰箱里没有切好的洋葱,沈清秋就又剥了一个,左右手上蒜味没洗掉,不在乎再多一层味道。

一刀下去洋葱切开,味道就飘了出来,沈清秋拿过其中一半切西瓜似的切下几片,起先还不信洋葱没那么厉害,结果现在被熏得眼泪都要下来了。

洛冰河听见身旁的沈清秋发出一声气音。

“……好辣。”

然后是菜刀放下的声音。

洛冰河扭头就看见沈清秋双眼通红,正要用手去揉。

锅里的菜也不管了直接关火抓住沈清秋手腕。

“别揉。”

沈清秋茫然看向他,眼泪控制不住的成串往下掉。

“你手上还沾着洋葱汁,不能揉,把眼睛闭上,我给你洗洗。”

洛冰河看沈清秋闭上眼睛,扔止不住眼泪,他牵着沈清秋到水池边,打开水管。

“低头。”

水被捧在手上小心清洗眼睛,冰凉的水缓解不适。将眼睛洗好后洛冰河又拉过他的手,挤上洗手液为他清洗。

“抱歉,”沈清秋听见洛冰河说,“不该让你切洋葱的。”

沈清秋没有作答。

洗好后洛冰河拿过厨房常备的毛巾帮他擦干脸上的水珠,沈清秋扶住脸上的毛巾露出发红的眼睛和眼尾,无声拒绝洛冰河的继续帮助。

洛冰河接过沈清秋擦好的毛巾搭起来。

“先去休息一会缓一缓,饭菜过会就好。”

沈清秋吸了吸鼻子,转身就走。

片刻后洛冰河端出一碗蔬菜沙拉放到玩手机的沈清秋面前。

“不是饿了吗,先垫一垫。”

沈清秋放下手机,点头嗯了一声。

是洛冰河最早准备出的那一小碗生菜和小西红柿,淋着一层沙拉酱,青红相间,色泽诱人。

沈清秋不自觉的吞咽了一口口水。

灶台重新开火,冷掉的菜重新飘香,汤锅里的红薯粥咕噜咕噜冒泡。

洛冰河颠一下炒锅,里面的菜颠起又落下。

他和沈清秋结婚已经一年有余。

他工作忙,十天半个月不见回家一次,除节假日外他们见面的日子屈指可数。自从他帮沈清秋把那件事摆平后沈清秋就一直待业在家,重拾了曾经写小说的爱好,似乎小有名气。一周前他回家顺路买了些食材,但沈清秋不在,大约又是受邀去了展子或是签售会。

两道菜盛出来后再盛粥,洛冰河想了想,往沈清秋碗里多加了几块红薯和红枣。

把饭菜端到桌上后洛冰河习惯先刷锅,本意是让沈清秋先吃,可等他坐到桌前,却发现沈清秋还未动筷。

“不合口味吗?”

洛冰河夹起一块鸡蛋尝了尝,味道没有问题。

“好歹是你做的饭,总要等你上桌。”

菜是普通的家常菜,蒜苔鸡蛋和手撕包菜沈清秋不是没吃过,不过洛冰河的手艺比他从前吃过的都要好。

红薯煮的绵软,丝丝甜味渗进粥里,一口下去全身都暖了起来。沈清秋透出几分喜欢,小口咬下一块红薯。

洛冰河看他小口小口的喝粥,露出一丝笑意又迅速敛去。余光瞥见一边的沙拉碗,生菜吃的干净西红柿一口没动。

暗暗记下对方不爱吃西红柿。

“冰箱里的食材基本没动,学长不会做饭吗?”

沈清秋夹手撕包菜的手一顿,夹出一片菜叶。

“不太会。”

洛冰河夹走对方不爱吃的菜梗。

“那不如请个家政来专门做饭?别总吃泡面。”

“不需要。”

沈清秋咽下一口粥。

“我受不了家里多一个外人。”

洛冰河问。

“那我呢?”

沈清秋抬头看他一眼,低头继续和碗里他夹不起来的的红薯较劲。

“……还行。”

“你可以用勺子。”

“我乐意。”

洛冰河莞尔。

他们的相处模式总是这样,见了面互相不咸不淡的呛上一两句,针锋相对过后,也能和平相处。

沈清秋吃饭偏慢,洛冰河便等他,直到对方慢条斯理的咽下最后一口才动手收拾碗筷。

洛冰河没有让他收拾的意思,沈清秋也不便插手,帮洛冰河将桌上的东西端去厨房,他上楼准备回屋洗个澡。

他们二人所住的这座三层别墅一楼是厨房客厅餐厅洗衣房,二楼则是他们的卧室和一个小会客厅。主卧是洛冰河的,沈清秋的客卧与其相邻,左右洛冰河不常回来,他与其避开对方选一个远一些的客卧,不如选个最大最舒适的。

洛冰河洗完澡后发现沈清秋的灯还亮着,擦擦滴水的头发,他敲敲门,直接转动把手。

“快十二点了,不休息吗?”

沈清秋头发半干,开着一盏床头灯,坐在床上抱着笔记本电脑十指翻飞。

“我停会再睡,还没写完。”

洛冰河看他垂眸认真,记起来对方总是作息不规律,他握住门把手,作势要关门。

“别太晚了,晚安。”

久久没有动作。

沈清秋疑惑抬眼,侧脸被暖色灯光映出一片柔和光晕,他看向门口的洛冰河,犹豫着回复一句。

“晚安?”

“嗯。”

2.

沈清秋和洛冰河的婚姻,起源于一次意外。

大学毕业后沈清秋考取了教师资格证,他大学读的是中文系,毕业后本着不能靠兼职度日的想法而选择去一所高中做语文老师。

虽然他并不喜欢老师这个职业。

他实习的学校不是一中附中那样的示范性学校,是一所私立高中,入职条件没那么苛刻,校园环境也还不错。

实习的时候才知道学校里的一些学生背景不简单,有人在校园里仗势欺人横行霸道,老师和教导视若无睹,而喜欢开会的一旦开口自动30分钟以上的老校长时不时用学校圈钱,这些情况不予理会,和稀泥和的欢快。

沈清秋曾开口训斥过一个最嚣张跋扈的男学生,是个体育生,后来被带他实习的女老师制止。那人是个富家子弟,极度记仇,所有和他作对的人都被他亲手教训过,连老师也不例外。家里势力很大,根本惹不起。

不过后来沈清秋还是没忍住,和那个学生起过几次冲突,意外的没有被对方找过多少麻烦。

直到实习期最后的两场公开课。

第一场公开课很成功,他的去留基本上已经确定了。第二场在次日,他上楼时想着备课的内容,没注意四周。旁边猛的冲出来一个人直接把他掼到墙上!

那个学生等的就是这个时候!

体育生的力气比普通人要大,沈清秋一个刚毕业没多久的大学生多少有些抵抗不住。二人转瞬扭打在一起,沈清秋抽身不开,后退时脚下一空,带着对方一起滚下楼梯。

沈清秋一头撞在楼梯拐角处设计的“z”字形棱角上,额角瞬间鲜血淋漓,教案洒落满地。他强忍着疼,对方掏出一把折叠刀,心下一惊就地一滚躲过一击。

那学生挥着刀凶狠的骂着什么,沈清秋几次险而又险的躲过刀锋还是被划伤手臂。他想要夺过对方的折叠刀没能成功,被对方用肩膀狠狠顶着胸口压制在墙上,双手握刀直逼脖颈。沈清秋瞳孔紧缩,死死挡住压下来的手臂。

额角流下的血染红了他的一只眼,刀尖的冰凉已贴上脖颈肌肤。对方的目的似乎是要割断他的喉管,他挡不了太久,力量与体力的差距让沈清秋不能耗下去。他后背压在墙上,屈起一条腿借力一蹬,绝境爆发出一股大力猛的将对方推开。

那学生并未松刀,踉跄着被推的急退几步,一脚踩空楼梯上直接翻滚下楼,后脑狠狠磕在楼梯台阶上,浑身抽搐几下,不再动弹。

而心口处,正插着对方手里那把折叠刀。

沈清秋后退半步,倚着墙大口喘息,手有些发抖地捂住额头的伤口。

耳边传了一声惊叫,顺着方向看过去,发现楼上楼下早已围了许多不敢前来劝架把他们拉开的老师和学生。沈清秋脑子里昏沉难受,血还在不断从指缝中渗出来。他视线有些模糊,隐约看到一个女学生,有些像他房东的女儿。

“报警。”

他艰难的吐出字句。

带他实习的女老师已拨通了110,语气急促的告知对方地址和详情。

沈清秋望着医院的天花板,还是觉得脑袋昏沉难受。

他那一撞撞出了脑震荡,相比于那个学生,他已经极为幸运。

那个学生死了。

致命伤有两处,一处是后脑的撞击,一处是心脏的刺入。

警*察来录了口供,沈清秋如实相告。是对方先动的手并且掏了刀,他必须自卫自保。

除此之外,警方还派了一名警*察每天在病房门口,是监视也是保护。他曾经看见过那个学生家长前来闹事,被警*察拦下。

第一个来看望他的居然是老校长。

老校长提着一个“精致”的果篮,在嘘寒问暖中开启他的长篇大论。内容无非是沈清秋不是正式教职人员这次的事件与学校无关云云,还偏偏说的他这个校长深明大义。沈清秋因为脑震荡后遗症本来就头晕恶心,听了十分钟就听不下去了,直接打断,直言这件事由他自己承担,不会牵扯到学校,请您闭嘴滚蛋再也不见。

校长走后沈清秋看看床头柜上的小果篮,想起来老校长那辆几十万的车,冷笑一声。

第二个是他实习的女老师。

二人平时关系还不错,女老师告诉他那个学生的家长已经动用了所有关系,起诉到法院要为儿子讨回公道。目前案件正在审理,没有定论,一切未可知。但按那些关系背景来说,只怕会定下他故意伤害的罪名。

女老师几次欲言又止,还是开口,她和一些老师学生都差不多看到了全过程,但是校长把监控录像交给了那位学生家长,家长又给了他们大笔封口费,校长施压,他们非常为难。如果沈清秋要上诉,愿意作为证人为他申冤。

然后是房东。

房东是位单身母亲,女儿高二,那天沈清秋看见的确实是她女儿。房东两套房子都在学校附近,沈清秋租住的是其中一套,交了一年租金,如今才住了三个月,恐怕不能继续住下去了。

医院开销大,沈清秋的存款有些吃紧,他委婉提出希望退回余下的房租,房东一口答应,次日钱就打来了。再怎么说如果判决书真的下来,这房子的名声也不会太好。

房东低声告诉沈清秋,她女儿胆子小,没敢过来,不过她女儿曾被那个校霸逼迫交往,有些事情如果需要,她们会尽力相助。

沈清秋向她道谢。

判决书下来时不出所料,是故意伤人罪。

沈清秋多次提出上诉,全部被驳回。

他曾经设想的所有方法在强大的背景后台之下全数失了作用,无法上诉,没有物证,人证也起不到什么作用。在他举目无亲万念俱灰,准备接受法院判决之时,洛冰河出现了。

首先在他捉襟见肘时,护士告诉他医院的费用已经被他未婚夫付清,不等脑震荡患者沈清秋想清楚他哪来的未婚夫,洛冰河西装革履,抱着一束白百合,将一份协议放在他面前。

这个沈清秋曾经看不顺眼,并下意识厌恶的学弟,以成功人士的姿态再度出现。而他一身不怎么合身的病号服,额头的伤口还贴着纱布,身上多处缠着绷带的划伤。与西装笔挺的洛冰河相比,他的形容堪称狼狈。

“我可以帮你摆平这些。”

洛冰河将白百合插入床头花瓶。

“那个学生真正的死因,法院的判决书,你的医药费,闭上老校长的嘴,甚至……让那个学生家长的背景倒台。”

沈清秋抬眼,看向他。

“你没有理由帮我。”

“我有。”洛冰河说,“我需要你的帮助。”

沈清秋冷笑。

“或许我应该称之为代价。”

洛冰河不可置否,将协议推给他。

“签下名字即刻生效。”

沈清秋扫了一眼。

“这是什么?”

“结婚申请书。”

沈清秋抄起协议直接摔到洛冰河脸上。

“结婚?”

他咬牙切齿。

“我还没有落魄到需要向你这个畜生卖身,洛冰河。”

不等他听清洛冰河又说了些什么,猝然一阵头晕目眩反胃感直冲喉咙。沈清秋扒着床沿,忍受不住的吐起来。

他的胃本来就不太好,这些日子他因为脑震荡后遗症更是吃不下什么东西,呕了半天也只是几口酸水。身旁递来一块湿毛巾,沈清秋劈手夺过胡乱擦着嘴,因方才的干呕而眼尾通红。

“滚。”

·

次日洛冰河又一次来到病房。

接住沈清秋砸过来的枕头,洛冰河让助理守在外面,他放下手里的保温盒,将枕头放回沈清秋背后。

沈清秋盯着他。

“我说过不可能。”

洛冰河坐在病床前,拿出协议。

“昨天学长没有听清,所以今天我再说一遍。”

他将协议分开。

“协议一共两份,一份是结婚申请书,另一份是婚后协议。”

洛冰河把协议递给沈清秋。

“我可以为你摆平现在你面临的所有事,上诉撤回申请书,向社会公布真相,付清你的医药费,为你提供住所并报销全部开支,不过……”

他顿了顿。

“不过我不建议你继续留在这所学校任教。”

“我的公司总部在A市,房子也在,那里的资源条件都更加优良,对你未来的发展也会更有好处……”

“不必。”

沈清秋打断他。

“我不想当老师了。”

沈清秋翻着两份协议。

“开出这么优渥的条件,你想让我做什么?”

洛冰河身体微微前倾。

“很简单。”

“在人前扮演一对恩爱伴侣,帮我挡住那些凑上来的人。”

沈清秋瞥他一眼。

“这种事明明随便找个人都可以做,为什么要来找和你一直不对盘的我。”

哪怕同性婚姻已经合法,他还是不太想和一个男人结婚。

他们甚至连一点感情基础都没有。

“从前在学校,只是学长单方面和我不对盘。”

收获了沈清秋一个怒瞪后洛冰河接着说。

“找其他人太容易节外生枝。学长就不一样了,你和我一直以来都不对盘,所以完全不用担心你和他们一样,对我或是我家生出什么别的心思。”

沈清秋嗤笑。

“你对我可真是信任。”

“极度不信任的对立面是极度信任,”洛冰河看着他,“再怎么说相识多年,你的为人我还是了解的。”

沈清秋并不回应。

洛冰河坐直身体,十指交握放在交叠的腿上。

“况且那些人也不好对付,我爸妈给我找来相亲的人我还能打发,那些酒会晚宴贴上来的人可相当难缠。”

沈清秋出声。

“你爸妈是怕你嫁不出去吗?”

洛冰河轻笑。

“是怕我找不到人给他们娶回来当儿媳。”

“并不如学长所说的卖身,你我各取所需,互不干涉。这是一场公平交易。”

“婚后的一些事宜已经写在第二份协议上了,你可以看看。”

沈清秋把第二份协议翻到最后一页。

“离婚呢?”

洛冰河略一思索。

“等到你或我找到真爱的时候吧。”

沈清秋合上协议。

“你还信这个?”

“也许真的有呢?”洛冰河反问,“不过也有可能我们两个就这么一路凑合着过下去。”

沈清秋道。

“我觉得你还是做梦比较实在。”

换药的护士被守在门口的助理拦下。

“协议签下即刻生效,学长意下如何?”

沈清秋沉默片刻。

“我需要时间考虑。”

洛冰河示意助理让护士进来。

“三天,足够吗?”

沈清秋点头。

护士将药品准备好。沈清秋情况特殊,住的是单人病房,床边没有遮挡用的帘子。护士想请洛冰河先出去,被洛冰河拒绝。

“我是他未婚夫,不可以留下吗?”

护士询问沈清秋,沈清秋默许。

额头的纱布拆下,露出斜斜的一道可怖伤口,伤到的是左侧额角,缝了两针,快要逼近眼尾,仍未愈合。

沈清秋垂眸任由护士上药,纤长睫羽洒下小片阴影。伤病未愈,脸上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。

像一樽易碎的精美瓷器。

洛冰河眸色微沉。

护士小心为他上药,随口说一句沈先生不怎么怕疼的样子。

沈清秋不动声色,攥着被子的骨节有些发白。

“没事,我疼习惯了。”

护士证要为他贴上新的纱布,沈清秋突然侧过头,抬眼看向一旁的洛冰河。

“这个伤口极有可能留疤,你确定,还要和我结婚?”

洛冰河毫不犹豫。

“当然。”

“我准备了药。脸是自己的,我想你应该也不会愿意自己脸上留着这样的疤。”

他微微一笑。

“如何?”

沈清秋:“……”

护士走后洛冰河也准备离开,沈清秋叫住他,指指桌上的保温盒示意他忘了东西。

“那是给你的。”

洛冰河打开盖子,一股浓郁的鸡汤香味飘出来。

“履行一下未婚夫的职责,需要我喂你吗?”

·

三天后,沈清秋选择签字。

左右对他不是什么亏本的不平等交易,这样他不用再为了生计发愁,也算是个好消息。

沈清秋已经可以出院了,不过不论是额头的伤口还是脑震荡都需要静养。洛冰河本意是让他多住院几天,沈清秋不太愿意。医院的消毒水味他闻了那么久还是闻不惯,能出院还是尽早出院的好。

洛冰河来这个城市除了找沈清秋,还要顺路谈笔生意,自然不能天天守着他。沈清秋找了个洛冰河不在的时间,自己去办了出院手续。

自从他签下协议书没多久,法院就以案件存疑为由收回判决,而学校的老校长也因各种原因被迫离职。

这是洛冰河在向他证明他会言而有信。

出院后他本意是先找个旅馆住一宿然后去房东那里拿东西。没成想刚出医院遇见寻仇的人,当头一棒他被猛的扯进怀里,头顶一声闷哼,他睁开眼,看见洛冰河护着他,生生用手臂挡住那一棍。

那一瞬间他闪过的第一个念头是“为什么”。

洛冰河怎么在这里?

来给儿子寻仇的中年男人是那个学生家长,沈清秋记得对方曾被病房外的警察拦住禁止闹事。

洛冰河松开他反手握住棍子,冷笑着夺过来。

“看来你已经雇不到别人来为你做事,只能亲自上阵。”

他松了松领带,解开衬衫顶端的两颗扣子。

“教训还没吃够?你儿子自作孽不可活,这是在逼我提前给你一个痛快?”

中年男人神色一变。

“就,就是你……”

“是我,有什么问题吗?”

洛冰河慢条斯理的卷起袖子,步子优雅缓慢走到中年男人面前,一拳把男人直接打翻在地。

“现在沈清秋是我的合法伴侣,你要动我老婆的命,经过我同意了么?”

后来沈清秋只记得洛冰河亲手把中年男人打的鼻青脸肿。

“他的命只能我来拿。”

洛冰河替沈清秋接了那一棍,手臂上的淤青一周后才消掉。

到底是沈清秋良心过不去,被洛冰河带回他的酒店给他上药。

算是坐实了他们结婚的事实。

再后来整件事的真相被放到网络,监控清清楚楚,证据确凿,沈清秋和死者的死没有直接关系。

他住进了洛冰河的别墅,重拾学生时代最大的爱好,开始写作。

3.

“想什么呢?”

洛冰河抽走他手里的水果刀,拿过沈清秋削了一半的苹果。

“削个苹果都能走神,真不怕伤着自己。”

沈清秋从回忆中清醒过来,看向非常自然坐在他身边开始削苹果的洛冰河。

“你什么时候回来的?”

对方最近回来的次数有些频繁,现在还不到下午五点。

“刚刚,那时候你在发呆。”

洛冰河削苹果的技术很好,长长的一条苹果皮完全没断。

“可你平常都是晚上才回来。”

沈清秋说。

洛冰河削完皮,顺手切下一块苹果塞进自己嘴里,把剩下的给沈清秋。

“身为总裁我觉得我就算迟到早退他们也不敢说什么。”

万恶的资本主义。

沈清秋接过苹果,咬一口。

“好吧,我回来还是有事的。”

洛冰河看着他。

“三天后我妈生日。”

沈清秋咬苹果的动作一顿,后知后觉的掏出手机搜索首饰,找了一会觉得不对,抬头问洛冰河。

“你妈妈她……喜欢什么类型的首饰?”

洛冰河低笑一声,起身去洗手。

沈清秋搞不懂他的脑回路,只好继续查询。

片刻后洛冰河回来,给他一个小礼盒。

“替你准备好了。”

礼盒入手有些沉,沈清秋叼着苹果打开。

纯金的埃及风格手镯,各色宝石镶嵌,在灯光下熠熠生辉。

“……多少钱?我还你。”

“不用。”

沈清秋疑惑看向他。

“再怎么说也是给你妈妈的礼物……”

“所以更不用你付钱。”

“……”

沈清秋作罢。

宴会时间不算很长,沈清秋分到苏夕颜一块味道很好的生日蛋糕,胃里那一阵因喝酒而不舒服的感觉忍过去,他心情倒是还不错。

他自小没有父母,苏夕颜待他很好,别的不说,他的那一声“妈”确实是真心的。

沈清秋喝醉后容易犯困,他酒量不好酒品却很不错,坐上离开的车时靠在椅背上昏昏欲睡,隐约觉得头靠上了什么东西,姿势很舒服,他就毫无防备的沉沉睡去。

喝酒还是有点好处的,好歹能睡着。

洛冰河搂着沈清秋让他靠在自己身上,路灯的光一次一次照在他身上,一瞬间恍惚岁月都被拉长。

沈清秋的头发有些长了。

洛冰河轻吻他光洁的额角。

幸好没有留疤。

沈清秋睡的没有防备,洛冰河把他抱上床也只是咕哝一声梦呓埋进枕头。

洛冰河把衣服给他扒的差不多才盖上被子自己去洗澡。收拾好后路过沈清秋的卧室,意外听见对方在说话。

说梦话?

洛冰河推开虚掩的门。

“别过来……”

沈清秋不知何时滚到了地上,跪坐着靠在床边。

“别过来!”

洛冰河步子一顿。

“……沈清秋?”

“我没拿……”他努力把身体缩在角落,浑身发抖,“你打死我我也不知道在哪,我没拿……”

洛冰河又唤一声。

“沈清秋?”

沈清秋听不见,仍旧瑟瑟发抖着仿佛在躲避什么。

“我没有……秋少爷……我没有……”

洛冰河一旦靠近他就努力向后缩,最后洛冰河抓住他的手腕时他几乎是尖叫着要磕上床头柜。

“沈清秋!”

一声怒喝炸在他耳畔,沈清秋猛的从梦魇中清醒过来,睁眼看到的就是洛冰河。

“你……”

“沈清秋,”洛冰河捧住他的脸,“看着我,我是谁?”

沈清秋额头一层虚汗,犹豫的回答。

“洛……冰河?”

“是我。”

洛冰河把跪坐在地上的他搂进怀里。

“总算是能听见我说话了。”

怀里的身体仍止不住发抖,洛冰河搂紧他,一遍又一遍抚着他的背。

“你真是要吓死我。”

沈清秋深吸一口气,平复一下,想要挣脱出来。

“我没事。”

洛冰河并不放手。

“我听见你说什么了。”

沈清秋身体一僵。

“梦里的胡话而已。”

他试图挣扎一下。

“可以放开了。”

洛冰河放开他,看着沈清秋手有些抖的拉开床头柜。

一抽屉各式各样的安眠药。

洛冰河拉住他。

“你要做什么?”

“吃药。”

沈清秋要把手抽出来。

“放手。”

他已经到了不吃药就睡不好的地步。

洛冰河偏执的不放。

“药吃多了会产生依赖性,你再这么吃下去……”

“我已经产生依赖了!”

沈清秋烦躁的甩开手,失眠的情况越来越严重,他的药作用却越来越小。

梦魇将他心底的恐惧一层一层翻上来,撕心裂肺的疤不断结痂又不断划开,血淋淋的噩梦将他折磨得身心俱疲。

“不吃药就睡不着,一次又一次的噩梦你受得了吗!”

他真的不想回首那段过去了,他真的受不了了。

沈清秋胡乱拿出一瓶安眠药,手抖的却几次都没能拧开。

洛冰河沉默的用自己的双手包裹住他的手,帮他拧开。

“你应该比我更清楚这东西的副作用。”

他看着瓶子里的白色药片。

“你最近的精神已经开始衰弱了。”

沈清秋喉咙动了一下,双手微微颤抖,要把药倒出来。

“我……”

洛冰河突然大力把他往怀里一扯,瓶子里的药噼里啪啦撒了一地。

“沈清秋,”他说,“已经没事了,都过去了。”

沈清秋在他怀里一动不动。

“没有人会打你,没有人会再对你不好。”

“想哭就哭,想笑就笑,怎样都好。”

“……你还有我呢。”

沈清秋心口无端涌上一股酸涩。

“我可以把肩膀借给你,所以,想哭就哭出来,好不好?”

怀中静默半晌,洛冰河听见一声泣音。

手指抓皱了他的衣服,沈清秋趴在他肩头,一点一点哭湿了他的肩膀。

很多时候,洛冰河不敢想象,沈清秋究竟是把自己压抑到了什么地步。

他连哭都不敢发出声音。

还好。

洛冰河静静拥着他。

还好。

他还会哭。

一直到把他肩头的衣服哭到湿透,沈清秋才缓过来,小声说着抱歉和谢谢。

“没事。”

洛冰河轻轻拍着他的背。

“没事了。”

4.

沈清秋深夜时常醒过来,然后再难入睡。

洛冰河自那天晚上后,回家的次数变得频繁许多,一直在控制沈清秋的用药。

依赖性的确在减弱。

不过时不时地深夜醒来在所难免。

然后就睡不着了。

沈清秋坐起来,看着窗外。

新年过后意外地再度变冷,下午雪停云散,积雪却因寒冷而仍旧铺在街道。

深夜总容易想到很多,细碎的情绪总是喜欢在这个时候铺陈开来。他的文章,很多都是在深夜失眠时写出来的。

不过他现在不想写东西。

翻身下床,别墅的三层是健身房放映室一类的休闲娱乐,再往上有一个阁楼,最初设计出来是为了和朋友一起玩,可惜洛冰河和沈清秋都没什么朋友,阁楼自从装修好就一直闲置了下来。

阁楼连着房顶,有一面斜着的大窗户,雪停后有人专门来清理,现在能透过它直接看到天空。

窗户前一个比窗户还宽的沙发。

用来晒月亮(。)

洛冰河听见沈清秋出门的声音,软底拖鞋声音很轻,他缓缓跟着,推开阁楼的门。

沈清秋裹着条毯子窝在沙发另一端。

月光透过窗户撒了满地。

洛冰河停在月色边缘。

“怎么了?”

沈清秋抬眼,看向他,答非所问。

“你为什么站在阴影里。”

洛冰河看了他一会。

“那你呢?”

偌大的沙发,沈清秋偏偏缩在一端,连身上的毯子也没有一角在月光下。

沈清秋沉默片刻,一点一点挪至沙发上的窗下月光,复又开口,语气有些急促。

“现在我在了。”

洛冰河低笑一声,抬脚走入月华,坐在他身边。

“又睡不着了?”

沈清秋半张脸埋在毯子里,轻轻点头。

自从那一次半推半就的敞开心扉,二人的关系倒不再那么剑拔弩张。

虽然更多的是懒得吵。

“你……”沈清秋开口,“你准备什么时候离婚?”

“你是为了这件事才睡不着吗?”

“怎么可能!”

沈清秋猛然抬起头,恰好对上洛冰河含笑的眼睛。

“……小畜生。”

洛冰河摩挲着掩在领口下的婚戒。

“离婚不急,我还没那个打算。”

他问。

“可以分我一些毯子吗?”

阁楼到底是比楼下室内温度低一些。

沈清秋犹豫了一会,还是把毯子分给他一半。

洛冰河顺势环住他的腰。

“喂,你少得寸进尺。”

洛冰河不听,埋在他颈肩去蹭渐长的发尾。

沈清秋没好气。

“你是狗吗?”

洛冰河温热气息呼在耳畔,他露出犬齿,在裸露的光洁后颈留下一个牙印。

“洛冰河!”

沈清秋气急败坏,以牙还牙一口咬在洛冰河颈侧。

洛冰河笑。

“谁是狗呢?”

沈清秋这才意识到不对,连忙佯作看窗外天空,顾左右而言他。

“星星很漂亮。”

洛冰河忍不住话里的笑意。

“月明星稀。”

沈清秋仿佛被揭穿,面不改色的改口。

“夜空很漂亮。”

洛冰河看向他,沐浴在月光下的沈清秋望着窗外的夜空,仿佛漫天星辰都映在那双瞳里。

他缓缓开口。

“月色很美。”

沈清秋一愣,侧目。

洛冰河笑起来,温柔的像是一场梦。

“月色很美。”

“清秋,我喜欢你。”

竹峰之上那轮孤月寒竹,他何其有幸,得以拥他入怀。

沈清秋喉头松动,喑哑半晌,望着映照在身上的月光。

“……什么时候。”

“高中。”

洛冰河道。

“从高中起,月色就一直那么美。”

沈清秋拍开他的手,选择与他对视。

“你要清楚,我不只是你看到的那个表面。”

洛冰河取下颈上的那对婚戒,将其中一枚套上沈清秋左手无名指。

“我知道。”

婚戒的钻石在月光下闪着微光,他轻轻笑起来。

月华下的吻是揉碎的温柔,化在唇齿间的真心与纯粹从不作假。

这是他们第一个真心实意的吻。

“情人节快乐,我的沈清秋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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卡在死线写完的我真是太不容易了呜呜呜!! 完全没想到会写这么长!!!

沈九:什么情人节,连玫瑰和巧克力都没有快乐个鬼哦。

冰哥:我给你准备了玫瑰大床,我们可以【哔——】

沈九:给老子滚!

这是一个会宠人的冰哥和一个不那么凶的沈九的故事。

情人节快乐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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